第7章 通灵人(2)

  “干吃不长肉,老娘我这叫天赋异禀,羡慕吧!”陶棠翘着二郎腿,动作间尽是男人模样,“我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酒足饭也饱了,说说正事吧!”


  三人都不是泛泛之交,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吴象微微扬颌,示意孙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一道。


  孙衡放下筷子,思忖片刻后,以最简洁的方式向陶棠讲述了拔舌案件的相关情况,末了,又沉补充道:“最奇怪的地方是,舌头不是被斩断,也不是正常的拔断,而是被扯了五米后凭空消失的。”


  陶棠眉头紧蹙,显然是没有理解透彻,于是偏头看向吴象。


  吴象脸上没有那些嬉皮的痞笑,难得地一本正经:“胖子的归尘符瞬间乌黑,足以证明鬼魂怨气深重。但奇怪的是,这几个人基本身家清白,怎么有如此重的口舌之业?这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疑云。”


  “上头说了,不求破案,只求类似的案件不再出现。”孙衡也是焦头烂额。


  那该死的限时令就如同他头上的紧箍咒。谭宗明给刘劲松七天,而刘劲松给他的只有五天。而到目前为止,仍是毫无头绪,怎能不着急上火,嘴角都硬生生地在一夜之间冲出了一圈燎泡。


  吴象的正经维持不了三秒,他眨眨眼睛,故弄玄虚地:“其实这很简单,一点也不难。”


  “你倒是说啊!”孙衡赶紧凑过去,唾沫星子差点没溅吴象脸上。


  吴象从鼻间煽出一声嗤笑,话却说得正儿八经:“让你们头儿放点血,长枪短炮都给使上,用现代化的武器消灭它!”


  孙衡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我倒是乐意他用现代化的武器扫荡封建迷信,可那玩意能管用吗!”


  一旁闷不吭声的陶棠却抓住了吴象话里的重点:“吴象的意思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找到罪魁祸首,然后把它咔擦掉!”陶棠手一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孙衡愁眉苦脸:“问题是,那玩意怨气深重,我们一个走阴人,一个化怨人,都不是以武力见长。”


  “孙哥,摆在你们面前最大的难题,不是应该是如何打到罪魁祸首吗?武不武力的,都是后话吧?”陶棠在顷刻间,无比为孙衡的智商着急。


  孙衡哑口无言。


  吴象屈指叩了叩油腻的桌面,一针见血地说道:“所以,现在首当其冲的,是要弄清死者的罪业由来,如此,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凶魂所在,对症下药。”


  “所以你们来找我,希望我通灵,请死者上身,问清缘由吗?”陶唐咬着嘴唇说道。


  走阴门中,有一句古谚,“通灵不走阴,走阴不通灵”,讲的即是通灵人与走阴人的关系。通灵人,天生体质属阴,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八字极轻,虽为阳人,却可作为鬼物容器,请鬼上身,属走阴人的分支一脉。通灵人只在阳间,请鬼上身,让鬼物直面活人交流,但自己魂灵被封,并不能自己与鬼交流;而走阴人则可灵魂出窍,游走阴间之路,自身直接与鬼交流甚至接触,但却无法让鬼物与其他人接触。因此两者,一在阳间请鬼,一从阴间拘魂,但却天然配合无间,均游走阴阳两界,是故“通灵不走阴,走阴不通灵”,二者却同属一脉,配合无间。


  陶棠,就是一名通灵人。


  吴象自幼能走阴,他与陶棠之间的羁绊,要追溯到十一年前。陶棠十岁那年,吴象无意间将附着在其身上的恶灵拘走,两人就此结下不解之缘,也成为了最佳拍挡。


  “暂时不用,但你要做好准备。”


  陶棠看着吴象的眼睛:“随叫随到。”


  吴象从烟盒里顺出一支烟,陶棠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吴象把烟叼嘴里,点燃了,狠狠地嘬了一口。


  “说起来,那三名死者还都是你的师姐。我们一会先去看看档案,如果能查出有用的线索,就不用你通灵了。横死的怨鬼阴气盛,上身的话,你难免会大病一场,如果不行,再考虑通灵的事情吧。”


  “我没问题的,鬼物而已,怕它做甚!”陶棠脱口而出。


  “别胡说八道。”孙衡疾声打断。他听吴象酒后胡言过一些旧过往,知道陶棠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足八十斤的瘦小女孩的曾经,也实实在在地为她心疼着。


  然而男子汉气概爆发的时间实在太短。陶棠惊诧地看着孙衡,孙衡在瞬息之间恢复了惯有的怯懦模样。


  “我的意思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通灵这本事,能避免就要尽量避免。”他挠着头,把字正腔圆的母语说得四面漏风。


  “胖子说得不错。”吴象啐出唇齿间烧到底的烟蒂,又去点另一支新的。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陶棠心头一暖。而吴象此时去陷入了沉默,新点的香烟倚仗呼吸的本能在猖獗的燃烧,赤红的烟星有如火蛇,燎烫着陶棠的心。她没来由的烦燥,伸手就要去抢吴象嘴里浅浅咬着的烟。


  “抽抽抽,说过多少次了,少抽烟,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你不知道吗?”陶棠的喉头滚了滚。


  她接收来自朋友的关心,也想回馈给朋友。她想告诉吴象,也关顾着在意别人,在必要的时候,要在意在意自己。可她说不出,她像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又像个刺猬,言语笨拙,态度生硬。


  吴象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而后慢慢放大,他看着陶棠地眼睛,平平静静地说:“生死轮回早有定数,何必拘泥于小节。抽烟不会让我多活一天,自然,也不会让我少活一天。”


  陶棠的面色于一瞬之间变得黯然,不再说话。嘴上功夫她向来不是吴象的对手,何必白费唇舌。对付油盐不进的浪荡子,拳头永远比道理来得管用。


  但她今次没有使用暴力,不知道是吴象的笑容太过于清浅,还是语气太过于平静,反正,她沉默了。


  气氛一瞬冷凝,三方皆是无言。


  吴象摁灭烟头,打破沉默:“孙胖子,结帐,咱们办正事吧,小桃子也该去上课了吗?”


  吴象以眼神询问陶棠,陶棠一会确实有门缺不得的专业课,于是点了点头以做回应。孙衡见状,招呼老板过来结帐。当穿着蓝布衣白围裙的老板在纸上写写划划半天,最后报出一个数字之后,孙衡的表情扭曲起来。


  “什么?”他惊诧地问。


  身穿招待、厨师、收银数职的小店老板笑得如同看到了一沓行走的人民币。他爽朗地笑道:“您这一共消费了493块,我给您把零头抹去,收您490。”


  这话一出,孙衡的面部表情就不是能用扭曲这么简单的字眼能够形容的了。这得要何等强大的战斗力,才能在这个平均人均消费六十块左右的小餐馆吃掉490块。刚才他光顾着看陶棠,只觉得小妮子吃相虽然狂野,倒不失秀色可餐。哪里察觉得到,吴象在闷不做声间消耗了这么多。


  吴象吃完一杯清口的茶水,见孙衡还在墨迹,放下水杯催他:“怎么了,胖子,不赶时间了?”


  当着陶棠的面,孙衡不好意思张口,只得放眼马杀向吴象,那意思仿佛在说:“姓吴的,请小陶吃饭我心甘情愿,你别死乞白赖的占便宜。”


  要不说吴象是的人精?孙衡藏在眼神的话,他句句晓得。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窗外,啧啧说道:“今天的太阳似乎比昨天的毒。”言下之意便是,孙子,你要再不买单,爷爷我可就要歇着了。


  话已至此,孙衡哪能不识趣。谁让他有求于人,所以原本就不宽裕的腰包遭点小灾,也在情理当中。孙衡掏出钱包买了单,本想趁老板找零的空隙再跟陶棠搭会话,没想到就这么点工夫,她和吴象已经有说有笑地走到了餐馆门口。


  火辣的太阳,拉长的人影和站着说笑的人。不知怎地,孙衡的喉咙管里冒出一点酸,他想,武侠小说里的神仙眷侣,怕是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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