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翼而飞的舌头(3)

  “我看很好。”刘劲松伸手将头顶的大壳帽摘下,轻轻地摆放在桌上,缓缓说道:“瘦猴,我这顶帽子戴不戴并不重要,可我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不论是人是鬼。”


  孙衡眼神触动,这是他熟识的刑警总队队长,令不法之徒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海阳市的守护神。


  “是!”孙衡脚跟一磕,一个标准的军礼。


  “五天,五天给我破案!”刘劲松狡黠一笑,粗糙的手掌摁了摁孙衡肥厚的肩膀,“瘦猴,整个刑警队的兄弟,吃饭还是吃糠,可就看你了。”


  “什么?五天?”孙衡伸出五根肥胖短粗的手指比划着,眼神诧异,“不是七天吗?”


  “写报告不用时间啊?”刘劲松眼睛里透出不容质疑的光。


  情绪切换得如此之快,不过去演员,问鼎奥斯卡实在是太可惜。孙衡腹诽一句,而后耷拉着脑袋认了怂。姜终归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我也!


  无故躺枪的能人异士姓吴,叫吴象,是孙衡多年的好友。


  求人办事,哪能不投其所好?


  吴象好酒,住在城南,酒却在城北。出了刑警大队,孙衡驱车横跨了整个海阳市,打了两斤陈年老酒,又带上当地有名的吉香居的酱卤肘子,这才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往吴象住处。


  吴象住的阳明小区没有物管,停车位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孙衡好不容易见缝插针般地把车泊稳时,天已血色。香樟树茂密油绿的树冠里,喋喋不休的蝉鸣聒噪不已,几只倦鸟停在纵横交错的电线上,疲于归巢。上了年岁的八十年代末期建筑,油腻不堪的厨房窗口透着光,老式的排风扇几番翻搅,连串的辣子味、蒜味、肉香味勾得喉头发痒。


  孙衡来之前没有跟吴象打招呼,没有打招呼却不怕扑空,是因为他料定他那个除了香烟烈酒这两样生活必备品以及外出开工坑蒙捌骗人这两种情况处,必定宅在他那狗窝里。而且,以他多年以来对吴象的了解来看,那货开工的机会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17栋一楼的小居室内,大门虚掩着,落了灰的白底红色的广告灯箱就搁在门里头,贴着墙立着。一个八百年难得白挂上一回的广告招牌,一套装潢老旧,天花板上时不时还会有皲裂的墙腻子掉落的一室一厅外带一部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手机,便构成了所谓的私家侦探事务所。如孙衡所料,事务所的主人也就是他的好友吴象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不修边幅地摊在沙发上,点着5块钱一盒的金桥,看着电视里百无聊赖的抗日神剧。当他正推敲着下一个场景是裤档里面藏手榴弹还是手撕鬼子的时候,急急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闲情逸致。


  吴象不假思索地以鲤鱼打挺之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顺手又抄起茶几上的墨镜架在鼻梁上。完事后,背对来人,而后,边慢慢回头,边低沉着嗓音说道:“客户,来找我,是你的明智之选,不管你是老婆出轨,还是欠债难追,我吴象出马,必让其无所遁形,比起那些傻逼警察高明多……”


  “你好,傻逼我来了!”一脸憨笑进门的孙衡毫不介意吴象的恶意抹黑,他左手拎着酒肉,胳膊肘里头还夹着档案袋,右手指着吴象的鼻子笑骂:“说了多少次了,先看清楚人再装逼!也就是我,要是别的同事来听你这么说,明天你的侦探事务所就被人砸了!无照经营、非法经营、偷税漏税,哪样都够我们把你送进去蹲仨月。”


  吴象的视线从孙衡贱肉横飞的脸上扫过,经过酒肉时亮了一亮,最后落在档案袋上时则瞬间垮掉。他一下子又瘫倒在沙发上,大手一挥,不悦地嚷道:“大爷今天大姨夫来访,不便见客,请出门从外面把门锁上。”


  吴象和孙衡是老相识了,自然清楚这胖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有八九准没好事。如果当这满脸冾媚笑容的胖子手里还拎着东西进门时,那起先说的那个十有八九便可以实打实的去掉了。


  “别啊,大爷,您不乐意见我,还不乐意见它吗?”吴象虽然下了逐客令,而孙衡哪里肯无功而反。


  吴象转过眼来看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孙衡一看有戏,连忙嗅了嗅塑料袋里酒肉的道,并配合地发出一声夸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笑嘻嘻地说道:“秦瘸子家的酒,五年陈,还有这吉香居酱卤肘子,半肥半瘦,肥而不腻,劲道爽滑,啧啧,兄弟我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吴象斜他一眼:“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


  孙衡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这话说得可就过了,兄弟,就算我承认自己是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可总不能说你是鸡吧?”


  吴象咬紧后槽牙,战火一触即发。


  孙衡缩了缩脖子,直怪自己一时疏忽着了刘劲松的道。眼下,七天的时间被压缩成了五天,而自己又没有信心可以妥善处理干净。只有趁现在一鼓作气的拿下吴象,才能有终止杀戮的希望。


  想到这,孙衡清了清嗓子有点艰难地说:“是这样的,市里出了个棘手的案子,想请你帮着看看。”


  “没兴趣!”吴象打断,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咱能不这样么?”孙衡急了,“你看,警察和私家侦探是同行,你过阴人和我化怨人也是同行,看在这么多同行之情的份上,劳您大驾呗,兄弟。”


  吴象不着痕迹地斜瞥了孙衡一眼,只见那胖子脸色憔悴不堪,可见是真急。他清楚孙衡的为人,知道不是万不得已,孙衡是断不会上这来欠上一个人情债的。他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想看看,这从不求人的孙道长,能在这事上玩出个什么花来!所以,任凭孙衡如何巧舌如簧,他惯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疲懒模样。


  大路三千条,此路不通,只能另辟新径了。


  孙衡咬牙,把手里的酒肉档案袋重重的网茶几上一扔,俯下身双手撑着桌面,以一种滑稽而又气势骇人地姿态瞪着吴象:“你别墨迹,别看我老孙脾气好,惹急了我,我真带人来抄了你的家,来,看看这个档案。”


  吴象默然不语,两人眼神对峙。


  孙衡本就是只纸糊的老虎,哪里经得住什么考验,当下就怂了,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傻逼。”吴象笑了起来。


  孙衡一看有戏,也跟着傻笑。


  吴象慢慢悠悠拣起档案袋,从里头抽出资料,紧而漫不经心地说道:“酒来拿。”


  “诶。”孙衡应一声,麻溜地将酒递到吴象手中。


  吴象一手酒,一手资料,翻阅速度可谓是一目十行,等到资料看完,酒也少了小半。他随手把资料扔在沙发上,仰喉又是一口老酒下肚,这才懒懒地说道:“这事,不像是人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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