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四个死者(1)

  陶棠醒得甚早,与其说甚早,不如说她没怎么睡。没办法,噩梦总是缠身。她靠坐在吴象那张邋里邋遢的床上大口喘气,无意间看到了摆放在床头柜上半杯淡盐水,狂乱的心跳在一息之间平静下来。


  呵呵,吴象。


  陶棠把那只玻璃杯捏在手里,一霎失神。她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汇,对她和吴象的感情关系做出定位。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是喜欢那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子的。深沉的喜欢着,不告白,不吐露,藏着心底里悄悄的欢喜着,只等着哪天开出花来,必定绚丽夺目,但那花,不是开在现在。


  孙衡疲倦地揉按太阳穴,吴象走了半个小时了,这半个小里里,他丝毫不敢懈怠,人民的岗要站好,兄弟的更是如是,这才是爷们该有的作为。


  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任谁也无法长久地保持神采焕发,扛不住的是时,只能依赖尼古丁的功效了。孙衡刚把烟叼嘴里,就看到陶棠从卧室里走出,赶紧把嘴里的烟拽下来,塞回那个被汗浸得略微发软的烟盒里。


  “小陶,你怎么醒了。”孙衡的表情十分局促。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能够坦然相对才有鬼了。


  陶棠笑了笑,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噩梦惊醒的,只得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会,吴象那拢共没有三两肉的身体就躺在客厅的正央,跟她平日通灵时的状态并无二样。不消多言,陶棠也知道那小子是过阴去了。


  一时间气氛突然别扭尴尬起来,这份尴尬源自双方的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却不戳破,也是一种默契。


  孙衡的体态肥胖十分怕热,是故屋子里的冷气打得很足,但这份力道却是陶棠受不住的,冻得打了个哆嗦。孙衡倒是眼尖,晓得眼前这妮子畏寒又嘴硬,麻溜地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又从里屋抱出一床薄毯递给她。


  “谢谢!”陶棠垂下眼看着手里那床大红老花毯子,想了想,突然问道,“孙哥,‘不求找到凶手,但求类似的案件不再发生’,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呢?”


  孙衡一怔,哑口无言。


  陶棠也不再说话,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看样子,吴象在一时半会之间不会回来,总不能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傻站着。陶棠走到沙发边上,抖开手里的毯子裹在身上,坐着耐心地等待吴象回来。


  当等到东方的挑起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天即将破晓时,两人都坐不住了。但显然,陶棠的情绪比孙衡更流于表相,眼里的忧虑之色显而易见。


  “去了该有五六个小时了,这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回来?”她和吴象搭档多年,对走阴禁忌知之甚明,若黎明拂晓,吴象尚未返阳,那便是回不来了。


  其实孙衡也急,人是他拉下水的,能不能上岸,他心里却没有谱,哪能不急呢。急归急,但决计不能表露出来,非但不能表露,还得显得胸有成竹。


  “放心吧,老吴又不是不知事的初生牛犊,不会没有分寸的。”孙衡把一杯热茶递到陶棠的手里,“况且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准时回来,小陶,稍安勿躁。”


  陶棠点了点头,可悬在喉咙管上的心却不归她管,一个劲儿地上蹿下跳。不仅是她,孙衡也是一样,表面上处变不惊,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坐定不安了,喝再多的水,都无法缓解口干舌燥。


  是换做平常时候,吴象走阴,陶棠不至于这样。可如今不比以往,他们刚经受了一次气势凛然的威吓,此时走阴,无异于是铤而走险。


  陶棠紧盯着墙上的挂钟,只觉得分秒难度,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孙衡向来是个不会在女人面前巧言令色的憨老爷们,说不会什么有效的安慰辞令,只得在一侧干瞪眼。


  一刻钟后,原本还来能强撑着不动的陶棠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看着镶上金边的苍冥色天幕,疾声道:“天要亮了!”


  “再等一等。”孙衡满头大汗。他听过走阴门里头有这么一个说法,过阴人若非自己返阳,而被人为的叫醒的话,小则失智,大则失魂,后果不堪设想。


  “等不了了,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叫醒。”陶棠心急如焚,哪管得了那么多,说罢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就要往吴象肉身那边走去。


  就在此时,只见远方红线黑马,不是归来的吴象是谁。


  吴象顺着红绳返回自己的肉身,而后缓缓地睁开双眼,接着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直的身体,方才虚脱一般地有气无力道:“我艹,累死老子了。”


  陶棠看了看已经透亮的天色,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吴象,激得眼眶都红了,内里的五味杂陈全化作了手上的拳头。


  “混蛋,怎么去了那么久?被阴间的女鬼勾了魂了?”陶棠一记勾拳,直向吴向下巴而去。


  吴象轻松地躲开那外强中干的拳头,一脸嘻皮笑脸:“可不是嘛,一个个都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丰乳肥臀,令人流连忘返。”


  陶棠一记冷笑:“流连忘返吗?那干脆留那好了,没准能当个上门女婿。”


  吴象一听话锋不对,哪能不明白这别扭小妮子的意思,当下蹙起眉头,表情十分委屈:“这天不是刚亮吗?怎么,小桃子,这么信不过你吴哥啊?”


  话音一落,立刻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很受伤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然而他的烟在下阴之前已经消灭干净了,孙衡身上倒是还有两支。于是拿出来顺手吴象一给,同时也给自己点上。


  “怎么样,老吴,这趟有没有收获?”孙衡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三口烟,话问得相当公式化。


  “有收获,有大收获……”吴象却浑不在意,他也眯着眼,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抚慰,半响之后,方才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们见过饿鬼型半人怪吗?呵呆,比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可帅多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饿鬼型半人马?”陶棠就最看不得他这种故弄玄虚地卖弄。


  “根据可靠消息,早些时候的地震让阴间生了异变。十八层地狱和还魂崖的六道轮回镜都出了裂缝,有服刑的恶鬼逃出。”陶棠的耐性十分有限,他哪里敢再拿乔。


  “你的意思是,先前那个男鬼阴间逃出的恶鬼?那你说的饿鬼型半人马又是什么玩意?有没有借到将?阴间来不来管这事?”到底是刘劲松捶打过的兵,孙衡很会抓重点。


  “我也认为那尊手持拔舌钳的煞星是个越狱犯,但这不是最棘手的问题。”吴象先就第一个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开始逐一回答孙衡口中连珠炮似的问题,“最棘手的是,阴阳之间出现了一个名叫中阴界的夹层空间,这在日后肯定会影响到人世。还有就是,六道轮回镜产生的裂缝导致出现了混种怪物出现,我刚才说的饿鬼型半人马,就是饿鬼道和畜生道的混种。阴间现在忙做一团乱麻,阳间的事,人家回复就是两个字——没空。”


  孙衡的眼神猛然一暗,陶棠却是悚然一惊。穷极她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长得像饿换的半人半马的怪物是何种模样。


  “那你还能生成活虎的回来,没被那怪物吞吃入腹?”明明是想说几句暖和的话,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当然没有!”吴象哪里会讲个中惊险,夸张的比了个大力士的动作,然而枯瘦如柴的胳膊上并没有预期的肌肉隆起,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吹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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